06 加油站
招待所的所在地三谷区距离市区较远，那一带原本就是近些年刚被青山市吞并的县城；开发还不完全，地价便宜，又在青山市机场附近，自然而然成为了许多工薪阶层和刚来外来年轻人的家。 虽然那一片治安不好，鱼龙混杂，经常出现恶性事件，却也同样很适合临时藏身。 叶辰整晚没睡，从凌晨奔波到现在，除了前天大半夜在酒吧喝的那几杯酒外，几乎没吃没喝。林梦泽早上就闹着要吃东西，都快中午了也没能吃上饭，此刻全身都在发抖，状态更好不到哪去。 两人饥困交迫，面露菜色，一副随时都可能因为低血糖昏过去的狼狈样子。本该直奔徐涉安排的住所，叶辰还是担心有人跟踪，愣是开着车沿着内外环线跑了好几个来回，硬生生把车里一箱油用到见底才罢休。 在前往三谷区途中，叶辰看到路边有一家加油站，立刻打上拐弯灯把车开了过去：“我去加点油，顺便随便买点吃的垫垫，你想吃什么？” 林梦泽躺在副驾驶上，有气无力道：“与其说吃东西，我更想喝点什么……渴死了……” “喝啥？矿泉水？或者功能性饮料怎么样，补充点糖盐以防低血糖。” “唔……都不要。”林梦泽偏过头，眯着眼睛看向叶辰，“叶警官，加油站的便利店里会不会有什么含酒精的饮料？” 叶辰眉心一蹙，突然想起徐涉托付给自己的另一个重要任务：帮助林梦泽克服酒精依赖症。 “叶警官，我想喝两杯……可以吗？” 林梦泽探起身，凑到叶辰身边，嘴唇贴着耳廓轻呼出一口热气。林梦泽那收敛起全部气焰的气音虽然略带沙哑，却仿佛充盈着一种比春水还要柔软温和的液态物质，顺着耳膜涌入叶辰的大脑，把他浑身的骨头都软化了。 “不多，一点点就行……好吗？求你了……” 如果在往常，有符合审美的美少年用这么可怜可爱的声音表情求自己办事，别说请客喝两杯酒，就是让他自己酿酒也在所不辞。然而现在不同，先不管林梦泽本身的健康状况和未来证词的可信度，就光他这副为了达成目的而故意表现出的顺从和谄媚，就足够叶辰攒一肚子气了。 虽然叶辰很清楚有成瘾性问题的人都会为了生理需求而不择手段，金钱、肉体、未来，只要是手里有的东西，什么都可以用来做筹码。学习期间他见过不少实际案例，本来早就习惯了，但看到林梦泽为了一杯酒这么不矜持，又是撒娇，又是搞小动作，他就是不爽！ 不爽死了！ “叶警官？”见没人回应，林梦泽又软软地唤了一声，指腹意味深长地抚摸着叶辰的手腕，“你在听我说话吗？” “不行，不能喝酒。”叶辰回过神，甩掉林梦泽的手，干脆地回绝，“首先，加油站的便利店是不会出售含酒精饮料的。还有，你要从今天开始戒酒。” “戒酒？” “是的。” “我拒绝，这根本是浪费时间。”林梦泽说，“而且我只剩这唯一的嗜好了，难道你们也要残忍地剥夺吗？” “徐哥要求的，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叶辰面无表情地停好车，吩咐好加油站的小哥93号加满开发票，就准备开车门去超市觅食，“最后问一次，吃什么，不吃就饿着。” 大抵是饥饿占了上风，原本提到戒酒而脸色不好看的林梦泽沉思片刻，也解开安全带：“我跟你一起去。” “你老老实实在车里呆着！” 林梦泽一挑眉：“你就不怕我落单后被人盯上？或者，自己偷偷跑掉？” “……知道了，一起来吧。” 加油站的小超市人不多，只有几个停下休息的卡车司机在店里闲逛。店里的商品要么是玻璃水润滑油这种消耗品，要么就是成箱卖的矿泉水方便面，没什么即食又能填饱肚子的食物。叶辰溜达了一圈，随便拿了几块士力架饼干和饮用水，刚想叫上林梦泽回车准备出发，竟发现那小子站在便利店的洗手间门边朝自己招手。 “干啥啊！”叶辰跑过去，低吼道，“别耽误时间，想上厕所就去！” “你一起进来。” 叶辰愣住了：“为什么？” 不能是不会自己解手吧？ 林梦泽白回去一眼，趁没人注意到洗手间门口的异常，反手打开门，拽着叶警官潜进了公共洗手间里。 路边小超市的洗手间比较狭窄，塞两个大男人显得格外局促。叶辰背靠着门，盯着墙上乱七八糟的涂鸦，感受着紧贴在自己胸前的林梦泽的体温，依旧无动于衷。还顺便在心里自嘲，自己是不是跟厕所杠上了，怎么最近每次艳福都发生在这种破地方。 反观林梦泽，虽然靠在叶辰胸前显得有些小鸟依人，暗处窸窸窣窣的动作也让人浮想联翩，然而只要一开口，立刻全线崩塌。 “你这纽扣真难解。” 酒精依赖症让林梦泽动作不稳，不太擅长细活，最恨解纽扣系纽扣。他努力了几次，失败后手一甩：“自己弄！” 脱衣服？为什么，难道是喝不到酒气急败坏想用肉体发泄情绪？ 叶辰一时鬼迷心窍，开口问：“你急什么，想做什么不能等到了招待所再说？车里也行。” “警察叔叔，你在脑补什么少儿不宜的情节？”林梦泽皮笑肉不笑，“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有没有藏定位器，还是说，你觉得把人引到招待所也无所谓？” “哦哦，也对也对。”叶辰恍然大悟，开始解纽扣，“裤子要脱吗？” “裤子不用脱，但是好好检查下口袋和皮带缝里。算了，你把胳膊抬起来，我给你检查。” “知道了。” 叶辰窸窸窣窣脱掉上衣，林梦泽屈膝压低身体，双手沿着叶辰的裤腰摸索。尽管手指停不住抖动，但林梦泽动作干净利索，做事仔细妥帖，把所有可能藏东西的边边角角都搜了一遍，反侦查能力一流。得空还不忘对着叶辰那傲人的八块腹肌吹口哨，打趣道：“身材不错。” “健身卡挺贵的，不能白办。” “为了健身还是同性交友？” “不好意思，我对肌肉猛男没啥兴趣。” “知道知道，你喜欢我这款，对不对啊，警察叔叔？” “等、等等！你他妈的，别到处乱摸！” 叶警官可以对自己的警察证发誓，他和林梦泽之间一清二白，缩在隔间搞小动作只是为了确认身上没有藏东西。但别人信不信，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洗手间里细微又诡异的对话和争执声引起了售货员的注意，之前有两个大车司机在超市里发生口角，其中一个差点把另一个淹死在马桶里。小年轻心有余悸，听到两个不同的男性声音从厕所传出来就开始紧张。他从抽屉里掏出备用钥匙，拿上提前按好110的手机，走到洗手间门前，踌躇片刻后把钥匙插进去，拧了半圈。 咯吱一声，门开了。 倒是没见到把人脑袋往马桶里摁的疯子和快没气的倒霉虫，但却看到一个上身赤裸下身凌乱的男人，和另一个蹲在他股间不知道在干什么的男人。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并且，异常龌龊。 “帅哥，你、你误会了……” 售货员的反应明显比叶辰说话快得多，当即甩上门。还没完，尽管那人“礼貌”地关上了门，最后还是不忘粗暴地在门上踹了几脚，整间超市都能听到他的破口大骂：“操你妈的死基佬！有没有点公共道德！好歹他妈的去开个房吧！” 自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叶警官默默决定，以后就是让他死，让他跳脱衣舞，让他含泪躺平被猛男搞屁股，也绝不会再踏入这个加油站半步。 “唉，饿死了……”灰溜溜跑回车上，刚踩上油门，叶辰就忍不住抱怨起来，“可恶，早知道提前结个账……” 笑到掉眼泪的林梦泽喘了口气，平复下心情：“去结账呗。怕什么，你可是消费者，他还能不让你掏钱啊？” 叶辰面红耳赤，垂头丧气：“我脸皮可没你这么厚……” “真的吗？”林梦泽摸摸自己的脸，“挺薄的啊。” “你难道没注意到其他顾客看向我们的视线吗！” “多爽啊，明星出街不过如此。” 已经没精力吐槽的叶警官叹了口气，任由林梦泽把自己的脸蛋当橡皮泥捏，顺便斜眼看了下导航。距离徐涉安排好的招待所还有15分钟车程，算了算，如果现在点个外卖，等他们到了办好入住，外卖也差不多刚好送达。于是他把手机掏出来，扔到林梦泽身上：“点外卖吧，你看看这附近有什么店。” 林梦泽拿起手机，朝叶辰抛了枚飞眼：“好大方啊叶警官。” “徐哥买单，谢他去吧。”叶辰没好气地说，“锁屏密码是我的生日，0408。” “刚过一个月啊。” “怎么，要请我吃饭？” “如果我能活到明年4月，我一定去讹你一顿大餐。” “想得美，给我请客！” 叶辰满脑门子想着热腾腾的饭菜，根本没注意听林梦泽在说什么，回应也是随口敷衍，压根没走心。他揉了揉饿得发疼的肚子，往副驾驶方向瞥了一眼：“怎么样，你准备点什么？” “极品佛跳墙，999元。” “啥！” “骗你的，点了披萨和炸鸡。”林梦泽平静道，“支付密码是多少？” “哼，我不会上套的。手机拿来，我自己扫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