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耽美小说 - 蘸火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8

    少年的手机上:“今天过年,我就是想跟你一起看看。”

    “看什么?”钟宁愣了一下,顺着张蔚岚的目光,扭头瞪向少年的手机。

    他一时目瞪口呆,没控制住,声音略大了些:“看春晚?”

    “嗯。”张蔚岚说,“我好几年没好好看过了。”

    钟宁:“......”

    钟宁那一声“看春晚”自然被热心的大哥大嫂听见了。大哥朝钟宁说:“你们不看吗?你们小年轻是不是不爱看啊?”

    钟宁绷着嘴皮子笑笑:“还行,挺好看的。”

    “那你们也看看呗,手机就能看,直播呢。过节就是图热闹,在医院也得过年不是。”大嫂也说,“哎呀,现在真是方便了,早些年哪有那么好的手机屏呀,翻个盖子能听电话就不错了……”

    钟宁受不住了,只得从兜里掏出手机:“这个......”

    他问:“春晚怎么看?要下什么软件吗?还是直接用浏览器?”

    “我会,哥哥我帮你弄。”少年把手机递给他爸,一高从床边蹦下来,跑过来帮钟宁摆弄。

    两人折腾了一阵儿。

    “好了,这就能看了。”少年说。

    “谢谢。”钟宁把手机音量调小了些。

    “不客气。”少年笑笑,又跑回床边坐着,从他爸手里抢回手机。

    “钟宁,你一直站着我看不见。”张蔚岚突然在钟宁背后说话了。

    钟宁微微皱起眉头,见张蔚岚消瘦的脸。这人面儿上的病态还在。大过年的,和一根儿病秧子扽个什么劲?

    钟宁搁床边重新坐下,擎着手机,张蔚岚就越过钟宁的肩头看。挨得更近了。钟宁已经被那股药味彻底包围。不仅仅是药味,还有张蔚岚的气息,身后温热的体温。

    钟宁头一遭看春晚看得这么不走心,看了个元神出窍,魂儿不知道在哪片苍天落魄。

    “钟宁。”张蔚岚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看笑星演小品,“我想你说的对。”

    “什么对?”钟宁问。

    “你说没有‘和好如初’,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找不回来了。”张蔚岚几乎用的气声,像悄悄话,揉进小品台词里,一起钻透钟宁的耳膜。

    钟宁理智上很清楚,他是需要听张蔚岚这么说的。但他忽略不了——张蔚岚话音一落,他的胸口就空了一拍。那心脏偷工减料,跳漏了一下。

    钟宁突然觉得很渴,想喝很多水。他干涩地说:“既然你能想明白......”

    “所以我会从头追你。”张蔚岚截住钟宁的话。

    钟宁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去摔响儿。他刚才听到了此生听过的,最不要脸的浑话:“你......说什么?”

    钟宁脖子发梗,他应该转头瞪张蔚岚才对,但也不知怎么就天杀地降孽障,叫钟宁还是干坐着,擎着手机......瞪“春晚”。

    小品忒逗乐,台下的观众朋友们发出一阵欢笑。

    “我追你,直到你重新接受我。”张蔚岚继续说,语调四平八稳,稳得狂风骤雨都掀不动,“这次我来围着你转,我会翻你的窗,我会对你好,我会一遍一遍出现在你身边,未来有困难,我会第一时间挡在你前面……”

    这全是钟宁曾经为张蔚岚做过的。

    钟宁倒吸了口气,岔得肋下一阵生疼。张蔚岚怎么能如此不讲道理?求和不成,反手就从头再来?

    怎么从头?这是强词夺理。

    这人不仅胡搅蛮缠,还异想天开。比如——钟宁现在住十九楼,张蔚岚要怎么翻窗?

    钟宁可算扭了下脖颈,脖颈筋好悬没扭歪:“张蔚岚......”

    “你别这么看我。”张蔚岚依旧在看春晚,小品演完了,光鲜亮丽的主持人面带微笑地你唱我和。

    “我也不想像个神经病一样。我知道怎么说都是牵强。”张蔚岚的唇轻轻颤抖,低不可闻地说,“只是我这辈子非你不可。我真的不能放弃。”

    钟宁擎手机的那只手木了,一瞬间没知觉了,该是得了麻痹症。

    张蔚岚的目光并没有落在钟宁脸上,片刻都没有,他还是看春晚,继续说着“悄悄话”:“人这辈子会经历很多事,很多人都是过客,很少有什么是真正刻骨铭心的。别人说的那些‘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其实我不信。”

    “可我这些年想你,想了太多次,想着想着才发现,很多记忆明明早就该忘记,早就该模糊了,但只要关于你,我却出奇地能记清楚。”

    张蔚岚为人,像一支淡漠的笔,笔尖冰冷无痕,从旁人的生活里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不占重量,不染颜色。只有钟宁非要薅着这支笔去蘸浓墨,蘸重彩,蘸一把火,最后烧了自己。

    而当张蔚岚主动说出这么长的独白,尽管只是“悄悄话”,也还是让钟宁呼吸困难,仿佛肺被狠锥了一下。

    张蔚岚:“不仅仅是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甚至我们更小的时候。”

    屏幕上那对主持人相视一笑,朝对方露出明眸皓齿:“我想不起来班级同学叫什么名字,想不起来老师是男是女,甚至想不起来我爸妈当时什么样子。”

    “但我记得有一次,你犯了错,惹了老师。老师叫你去走廊,吓唬你说要打你。”

    “悄悄话”里隐约带着怀念的笑意,是那么舒心,那么有安全感,恍惚间好像他们都还没长大,也没坐在医院里。而是还小,回到了那间不复存在的大院子。

    张蔚岚:“结果你在裤子里塞了个坐垫,然后和老师说‘你打吧’。这事儿成了全校的笑话。”

    “我都不记得......还有这种事。”钟宁磕绊地说,嗓子里似乎卡了一坨细小沙砾。

    “有的,有很多这种事。”张蔚岚浅淡地咳了声,“时间太久了,就像上辈子的事,但我就是记得。”

    不仅仅是相爱,钟宁对张蔚岚而言不只是单薄地代表“爱情”。早在更远,早在更久,钟宁还是别的。在那颠沛孤寂的生命里,在那流离挣扎的意识中,钟宁是他终生的理想——是生活,是家,是鸡毛蒜皮的平凡日子,是归宿。

    “或许有一天我会像旁边的老爷子一样,像我爷爷一样。”张蔚岚说,“老了,痴了,记不得自己是谁。但我觉得,我还是会记得你。”

    ——就像张老头当年人事不知,却会本能地张嘴喊妈,喊老婆。换了张蔚岚,估计会喊“钟宁”吧。

    “所以别急着拒绝我。我知道你难做,我都知道。”张蔚岚终于侧过眼睛去看钟宁的侧脸,看钟宁鼻梁上落下的高光。

    张蔚岚:“问题我会一个一个去解决,你哪怕站在原地不动,看着我做就好。但不要一口拒绝我,也别躲开我。我受不了那样。”

    主持人在倒计时:“五,四,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