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像狗一样
陆建宇眼眸微动,背脊整个僵住,有些不敢相信。 陆知意眨了眨眼,眼中的泪像是打开了闸门,逐渐噙满双眼,“爸爸…” 再次听到爸爸两个字,陆建宇才敢真正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湿红的眼眶,在那句爸爸的落下,终于流出几滴浑浊的眼泪,连忙回应:“诶!” 他甚至顾不上擦去泪,向着陆知意的方向微微张开了自己的双手。 陆知意再也绷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小跑过去,扑进了陆建宇的怀里,在触到他胸膛的那一刻,无声的眼泪霎时间转变成了嚎啕大哭,“爸爸…” 陆建宇蹙眉,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和颤抖的肩膀,哽咽着回应,“诶!” “爸爸…” “诶!” 陆知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微微抬起了头,眼角落下的泪顺着仰起的头淹入了发丝。 直到真正靠近,她才发现,陆建宇的眼角皱纹已经很明显了,皮肤粗糙手也粗糙,上面数不清的伤疤,交乱无章,结成的茧子滑过,甚至能挂住她的头发。 陆知意拿起他的手,轻轻抚摸,眸间神色越发深沉。 许久后,她才开口道:“我终于也有…自己的爸爸了…” 陆建宇眉心皱出纵横沟壑,他握住她的手,握的很紧很紧。 所有的挂念,担忧,愧疚都在长久的沉默中爆出剧烈熊焰。 “知意…”陆建宇轻唤她的名字,神色凝重,“爸爸这辈子,对的起天地,对的起国家,对的起部队,却唯独对不起你。” 陆知意闻言,抿紧唇瓣摇了摇头,“爸爸,别这么说,您能平安回来,让我能重新拥有一个家,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 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听到这话更是泣不成声,声泪俱下。 …… 在他们互诉衷肠的时候,门外已经站满了人。 几人都换下了平日的服装,穿上了清一色的迷彩军装,个个威严。 楚天浩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全体都有!” 他迈着均匀矫健的步伐,走进了病房,眼神坚定,那股独属于特种兵的血性,重新在他眼中和脸上浮现。 “到!” 所有人异口同声,站直了身躯,走进病房排成了一排。 楚天浩眼眶湿润对着陆建宇敬礼,又放下,明显带着哭腔,但语气丝毫不受情绪影响,大喊,“报告!飞鹰特战队,应到四人,实到四人,请队长指示!” 陆建宇将陆知意拉到一侧,眼眶里打转着泪水,同样敬了一个礼,又放下,“归队!” 陆建宇在队伍面前来回徘徊,视线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缓缓打开干涩的唇瓣: “天狼!” “到!” “猎狗!” “到!” “水牛!” “到!” “飞鸡!” “到!” 雄壮激昂,高亢嘹亮的嗓音响彻病房,连走廊都在回荡。 念到最后,陆建宇抬起手指不停颤抖地指着他们,眼泪落了满脸,“你们这几个老家伙,别以为搞这一出,我就会原谅你们。” 刘建业有些无奈,想了想还是喊了一句,“报告!” 陆建宇眯了眯眼,“讲!” 刘建业放轻了音量,“队长,那个时候,对我们来说,找到你才是最重要的。” 陆建宇眉心抽了抽,“老子女儿就不重要了吗?”他又将视线落在楚天浩的身上,上前一步揪住了他的衣领子,紧咬牙关开口道,“你答应过我,会替我照顾好我的女儿,你是怎么做的?” 楚天浩任由他揪着自己的衣领,“对不起,螳螂,你打我骂我吧,自从基地遇袭,你失踪下落不明,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所以你们也跟他一样用我女儿来逼我现身?” “你们跟他有什么区别?”陆建宇近乎咆哮着怒吼! 陆知意吓了一跳,想上前劝一劝。 却被楚西洲拦下,对着她摇了摇头。 陆知意精致绝伦的眉宇露出一丝为难,“他可是你爸!” 楚西洲淡淡瞥了一眼还被陆建宇揪着衣领的楚天浩,无情地道:“现在可以不是。” 陆知意:“……” “为了我大义灭亲?不值得吧!” 楚西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着那边下巴稍抬,“前因后果,爸自己心里都清楚,他只不过在发泄。” 笑声一出,一侧正无声对峙的两个人猛地扭过头去,将矛头指向了楚西洲。 陆建宇松开了楚天浩,大声呵道,“楚西洲!” 楚西洲蓦然抬眸,有一瞬的愣怔,“到!” 陆建宇只喊了一声,便又对着楚天浩红眉毛绿眼睛,“你可真厉害,分开那么多年,还真让你儿子娶到了我女儿!” 楚天浩理了理衣领子,随即恢复了正色,“队长,这你不能怪我,是他们自己对上眼的,我没有插过手!” 楚天浩:“……” 见陆建宇恢复了往日威严,几人对视了一眼,由楚天浩带头,“立正!” 脚步声齐整,几个人连动作都极有默契的一致。 “稍息!” 四个人异口同声:“欢迎螳螂归队!” 陆建宇眉峰微动,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低声呢喃,“又要一起战斗了。” 话音刚落,陆知意放在口袋里的手,突感一阵手机震动。 她皱了皱眉,撞了一下楚西洲的手臂,“我去接个电话。” 陆知意出去,将手机拿出口袋,看清上面的字后,捏着手机边框的指节逐渐发白。 许久后,她删除了这条邮件,摁闭了手机屏幕,假装若无其事的回到了病房。 …… 转眼到了八月下旬。 陆建宇出了院,执意要将以前的老房子打扫干净,住进去,陆知意怎么劝都劝不住。 “爸爸,您就跟我们回家吧?我们家六个房间呢!” 陆建宇拧着抹布上的水,将桌子上的灰尘擦干净,笑着道,“知意,你现在已经结婚了。” “谁规定结婚了不能跟爸爸住在一起?”她瞥头狠狠给了半倚在门边的楚西洲一个眼刀,冷漠地问道,“你规定的?” 楚西洲无奈地立即摆手,“我怎么敢?” “爸,您就跟我们回去吧!”楚西洲顺势接话道。 陆建宇顿住了擦桌子的手,走进了房间,将那张已经落满灰尘的婚纱照取下。 “这里是我和你们妈妈一起住过的房子,我怎么舍得走呢。” 话落,两人皆是一愣。 从这以后开始,陆知意和楚西洲便也不再提。 许是因为血缘羁绊确实深刻,自从喊出了爸爸那两个字,她喊陆建宇的时候便也不再觉得奇怪,反而自若了许多。 甚至一直跟在陆建宇的屁股后方,无数遍喊着爸爸,喊的他乐开了花儿。 “爸爸!我想吃你做的可乐鸡翅!” “好,爸给你做!” “还有酸辣土豆丝!” “好好好!” “那是不是还要来个汤?” 陆建宇站在厨房,系上围腰,“嗯?今天我们家小公主想喝什么汤呢?” 还不等陆知意回答,楚西洲已经挤进了厨房,“小公主,去沙发上等着,给你带了平板,做你最爱的西红柿鸡蛋汤可以吗?” 陆知意笑的灿烂,“知我者老公也!” 说罢便以一个帅气利落的姿势,扑到了沙发的怀抱中。 直至电视剧的声音响起,楚西洲才挽起袖子,站到了陆建宇的身侧,“爸,我来帮您。” 陆建宇将一盆的鸡翅放到他面前,语气平淡,“鸡翅改个花刀!” 楚西洲的动作很快,不仅处理好了鸡翅也切好了土豆丝和番茄,只是好几次,想说话,却又欲言又止。 陆建宇浅笑,将油锅烧起,一个一个放入鸡翅,“都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想问什么就问吧。” 楚西洲洗了个手,做了一番开门见山的心理建设。 直到鸡翅两面金黄,陆建宇将鸡翅捞起,往锅里放入调料,发出滋啦的声音,楚西洲才开口问道,“爸,您跟王小蝶是什么关系?” 陆建宇像是一点都不意外,拿起铁勺开始翻炒,“能力不错,就是速度太慢。” 楚西洲蹙眉一瞬,“早就想问了,一直没有机会。” “小蝶…!”陆建宇叹了口气,“她是个很好的女人。” 楚西洲眉心更紧。 “她是为了我才叛变的。”陆建宇说。 “即使我告诉她我已有妻儿,并且很爱我的妻子,她还是甘愿在我身上栽跟头,不过也多亏了她,不然我早就死了。” 楚西洲沉吟半晌,“爸…您有对不起过妈吗?” 陆建宇闻言,浮出恼怒,呵道,“什么话?清清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楚西洲轻咳一声,将探究的视线收回,“王小蝶一年前死了。” 陆建宇叹气,“我知道。” “她那儿子就没走过正道,小蝶叛变,便鲜少再去管那几条线,张希原自愿顶上,随着小蝶给中国警方报的信,他的任务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可小蝶虽然是卧底,但还是让自己的人将他保护的很好,也正因如此,他知道了小蝶才是那个真正的卧底。于是便想着自立门户,不再去管原本在小蝶手上的那几条线。” “后来,张希原自己运货,手脚不干净,偷了一些,拿出去高价转卖,被他老大发现,四处追杀他,小蝶也是没办法了,带他改名换姓,重新得了个身份,回到了境内。” “那小子回到境内也不老实,想在境内带着自己的同学进入歧途,在学校发展下线,所以自己主动联系了那边的老大。” “那个老大,见他在境内,没有法子,也就任他去了,找人给他带了些货,被小蝶发现,她觉得不能再这么放任他继续下去,就报告给了警方,最后招来了杀身之祸。” 楚西洲将双手插进了口袋里,表情有些沉重,这与他先前的猜测,完全不符,着实让他有些惊。 思忖后,将压在心底的疑问问出了口,“那份机密文件?” 陆建宇将可乐鸡翅盛进盘子里,抬起眸子,看向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机密文件。” 楚西洲又是一阵愕然。 “洛宾森要杀我,是因为我在他的心腹手中偷走了XV12号的化学公式和最不可缺的一剂物质配方,有了这个物质,他的12号才算是真的完整。” 楚西洲:“那现在的12号?” “没有真正成型,但威力已经足够大了。” 楚西洲淡然一笑,似是松下一口气,心里顺畅了不少,“爸,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陆建宇也是多年的老狐狸了,哪能不知道楚西洲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也不能怪他,毕竟这一路,二十多年,里面很多事情早就已经说不清了。 他只知道自己无愧于心,无愧于除了陆知意之外的任何人。 陆建宇的脸颊已然有些苍老,皱纹也在他的眼周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号。 他顿住拍蒜片的手,从容道,“YZ做的很大。” “我们老了,以后...只能靠你们了。” 陆知意将耳朵里的蓝牙耳机拿下,只有她自己知道,刚刚平板卡了,卡的刚刚好,他们说的话,一句不落的全进入了她的耳朵里。 ...... 其乐融融的吃过午饭,陆知意便依依不舍的回了家。 车窗外的繁华街景迷了她的眼睛。 静安市。 处处高楼拔地而起,鳞次栉比,雄伟壮观,骄傲的俯视着所有人。 整座城市,安静而祥和。 殊不知,这一切的背后,有太多人默默为这所谓的和平与正义,掏光了心血,流下无止境的血泪。 思绪回笼。 陆知意突然开口,“楚西洲,该做点正事了。” 楚西洲疑惑地看向了她,只见她眉眼弯成月牙,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轻灵。 ...... 几天后。 飞机在暖洲落地。 几个人下了飞机,直奔目的地。 那间废弃的山间四合院。 打开地板,顺着楼梯往下。 恶臭牢笼里,关着一个瘦弱无比,脖子上还挂着铁质项圈的男人,只不过项圈上早已经锈迹斑斑。 他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腰间,浑身上下只有一层棕色的破布,脸上漆黑无比,褴褛的衣衫只能遮盖住私密部位。 一阵一阵的恶臭袭来,男人的周围满是类似排泄物的东西,在场的几人都动作一致的捂住了口鼻。 男人看见这么多人,尤其是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眼珠子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立即冲了过来,却因为脖子上的项圈长度有限,又狠狠地摔了回去,本就瘦弱的身躯,砸在墙上,金属碰撞的声音甚至盖过了他发出吃痛的闷哼声。 他费劲儿又慢悠悠的爬起,走到项圈铁链长度的最大程度,伸出双手,一把握住了牢笼的栏杆,嘴里不停的发出'啊啊啊'的刺耳叫声,怎么都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眼来。 陆知意站在牢笼前,双手环胸,表情满是鄙夷不屑,嗤笑一声,嗓音像是凝了一层冰霜,“呵,还真是像狗一样!”陈灯灯的特警哥哥别再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