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露 - 历史小说 - 殿下在线阅读 - 殿下 第252节

殿下 第252节

    郑衡笑,“开眼界了吧。”

    “嗯,忽然觉着这孔雀变可靠了。”荣烺看向郑衡,“阿衡哥你也来吃喜酒。”

    “我们两家早就是故旧。”

    郑衡在二门外的官客群里,两人略说几句,荣烺就到堂客那边坐首席去了。

    待她天晚告辞时,安国公那边着人带话,“老臣神弱体衰,不能亲来给殿下见礼,殿下心胸宽广必不会怪罪老臣。老臣心中惟愿殿下千岁平安,荣享安康。”

    荣烺笑对这带话的年轻子弟道,“去跟国公说,他的心意我收到了。让他只管安心调养,待他大安,我必要再来打扰。”

    “是。”那年轻子弟恭顺的应一声。

    荣烺再三不令安国公夫人相送,大家还是殷勤的将她送到二门外。

    郑衡那里得了信,与几位朝中显贵将荣烺送到安公府门外。让荣烺略有讶意的是,齐师傅竟然也来了安公府吃酒。

    师徒俩在外未曾多言,第二日荣烺见到齐师傅才说,“齐师傅你与安国公也是旧交?”

    “当年安国公掌禁卫军,我遇到刺客,多亏他救我一命。”

    原来如此。

    荣烺想,虽说齐师傅会武功,看来也不多高深。她正想着,就听齐师傅问,“我看殿下跟郑世子走的很近。”

    荣烺露出一点窃笑,齐师傅一眼就瞧出来了,悄悄问,“他是想尚主吧?”

    荣烺微微颌首,征询齐师傅的意见,“齐师傅,你觉着阿衡哥怎么样?”

    “挺好。家世爵位都配得上。”齐师傅的评价言简意赅,“郑世子也算一等一的才俊,为人不算笨,先相处看看,不行再说。”

    齐师傅正为明年春闱忙碌,师徒俩简单闲话几句,齐师傅便告辞了去。

    待十月中,御史台那边送了信过来,说前户部赵尚书之案开审,请公主殿下莅临。于是,荣烺略作梳妆,就带着颜姑娘几个神完气足的往御史台去了!

    第331章 灯灭之一三五

    殿下

    正文第三三一章

    因为是三司大审,荣烺特意穿了一件庄重的小礼服,把平时很少戴的小凤冠也戴上了。颜姑娘几人也换了统一装束,都知道程右都事儿多,三司正堂殿下身边只允许四人随侍,多一个都不行。

    荣绵那边儿有方御史通知,也去了。

    兄妹俩一同到时,三司长官也到齐了,其他还有一位副都御史,一位刑部侍郎,一位大理寺少卿。

    彼此见礼罢,方御史指着三司案后的细纱屏风介绍,“两位殿下身份尊贵,臣等特意在屏风后设宝座,方便殿下们听审。”

    荣绵颌首,“好。有劳方卿你们了。”

    “臣等份内之事。”

    荣烺一进门就看到屏风后的两张宝座,若没看差,御史台还特意加高了地面,以使宝座要高出他们前面的位子,两畔还设了茶几瓜果。

    “坐后头倒没啥,不过设什么屏风啊。我现在看屏风后,都模模糊糊的,那我从屏风后也一样看不到堂上啊。”

    李尚书看方御史,方御史温言解释,“殿下们身份尊贵,臣等一则担心审案时罪人狂悖,二则帘后方便宫人侍奉。”

    “这你多想。有罪的哪个不狂悖,再说,我跟皇兄是来听审的,又不是来听侍奉的。行啦,都撤了,这样我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荣烺小手一挥,颜姑娘几个立刻上前,两人抬一边,将屏风抬到座椅之后,顿时无比敞亮起来。

    荣烺仿佛全没看到方御史一脸吃瘪的满意拊掌,“这样好这样好。”

    方御史直叹气,“殿下就没一次能听老臣的。”

    “你说的对自然听你的。不对干嘛要听?”荣烺悠哉悠哉的拉同盟,“皇兄肯定也是这意思,是不是?”

    文史搬来厚若小山的卷宗,荣绵打个圆场,“咱们过去坐吧,别耽搁了审案。”

    荣烺对方御史道,“你看,皇兄多为你着想,都不忍心直接说你错。”

    方御史,“大殿下就是太娇惯您了。”

    二人拌两句嘴,荣绵拉着妹妹过去坐,三司大员就位,程右都与几位副手雁翅般分坐左右两畔,铺开书卷记录。

    本次主审前赵尚书案。

    赵尚书的案子不大好审,因为没有直接证据。

    反正,所有坏事都是别人干的,妻子,儿女,管家,学生,朋友,姻亲……反正,都是别人的锅,一切与他无干。

    赵太太如今再不肯替他遮掩,甚至深恨赵尚书,那简直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我说了让你好好管教那个孽种,你只一味放纵!如今连累家门,你们自己做的孽,自己去还!休想连累我的儿女!”

    赵太太为了把儿女择出来,直接将赵尚书老底掀了。无他,赵尚书族中事还有内情。

    原来赵尚书年轻时也曾春心萌动与一家乡女子生情,后来他科举顺遂,春榜高中,被曾任刑部尚书的老岳父招为爱婿。

    那女子在家乡等到情郎高中、结亲高官的两桩喜讯,倒也不急。她说服娘家,由娘家兄长护送她去了帝都。

    小情侣相会,那是说不出的柔肠百折。

    这女子不求情郎名媒正娶,甚至连侧室之位都不求,只为情郎一颗真心,几次相会后有了身孕,更不曾难为情郎半分,反是与兄长一起离开帝都。

    后生得一子。

    先说在三十年前,那个民风极端保守、女子甚至不能单独上街的年代,一个未婚女子能与情郎私会暗结珠胎,还将此事瞒的密不透风,这就绝不是一般本领。

    随着赵尚书官场平步青云,这孩子就成了此女子一生富贵的保障,连同舅家都跟着鸡犬升天。

    估计赵尚书原是想给私生子弄个官当的,可这位私生子委实不是这块料,私生子的出仕记录是在淮扬会稽县,只有一年时间便因病归家。

    如今这病也查出来了,私生子调戏当地大族之女,被人夜深扣麻袋揍个半死。以当年赵尚书之势都没能给私生子出这口气,只能让私生子回老家做个富家翁了。

    私生子果然不负众望,在老家给亲爹弄了百万亩良田。

    当然,这并不是说赵家的事儿都是私生子搞出来的。

    就凭他这外地做官都能叫人揍个半死的本领,他要真能给老爹弄百万亩地,当初他的官场生涯也不能刚开头就夭折。

    赵氏家族的事,多是私生子的舅家与赵氏家族本地人做的。

    但是,在这里面,赵尚书的情人以私生子的名义拿了大头,而这大头里的一半,通过赵家管事给了赵太太。

    这里头当然没有赵尚书的首尾,但能说与他无干?!

    赵太太纵深恨赵尚书生出孽种连累全族,可当初银子送她跟前,她也没说不要啊!

    更兼赵太太生性贪婪,又怎能教养出品性过人的儿女。她己出儿女有样学样,儿子为官任上多有贪贿,女儿在婆家也能指点丈夫敛财。

    此时一连串的血脉姻亲拎出来,触目恸心。

    但赵尚书不认,一切与他无关,他全然不知。

    就是私生子他也不认,这不是他的儿子,户籍上的爹不是他。

    有证据说这孩子是他的么?

    秦寺卿道,“不妨滴血验亲,一验便知。”

    赵尚书一改先时斯文作派,强硬无比,“不妨告诉秦寺卿,滴血验亲,水冷则血凝,不易相融。水热则血散,易融一处。您不妨试试。”

    睥睨着望向高坐在上的秦寺卿,赵尚书道,“我再告诉秦寺卿一桩巧宗,滴骨验亲也是莫需有之事。骨骼一腐,不管滴人血还是狗血,都一样会渗入骨殖。

    这法子不过糊弄无知百姓,来糊弄本官,你还太嫩了。”

    也算当朝青年才俊的秦寺卿当下被噎的脸色青白,怒目而视。

    李尚书不急不徐,“听说赵尚书你心口生有一个弦月胎记,那位蔡召身上同样位子也有一个弦月胎记。”

    赵尚书不屑,“天下巧合之事多了。这不过是块胎记相同,传闻孔圣人与阳虎还相貌一模一样呢,能说他们有血缘关系?!”

    李尚书气,“你们既无亲缘,那你干嘛对他那么好?”

    赵尚书不咸不淡的回一句,“我对谁都好。我天生乐于助人。”

    受审的全然无恙,倒是主审的气个半死。

    荣烺看李尚书一眼,真是个笨蛋哪。

    方御史道,“好不好的。我需告诉你一事,其实这位蔡召真的与你没血缘关系。当年蔡氏产子后与其兄到晋城居住,你们儿子在路上染了风寒,到晋城后十日就夭折了。蔡家原没有粮食生意,蔡氏与晋城大粮商董家子弟有了首尾,次年产下一子。你心口胎记为真,蔡召心口胎记为假。那不过是蔡召生父找了江湖中人用染料刺血染上去的。

    当年年轻时,你我同一起沐浴,我记得你胸前胎记殷红如血。你应知道,蔡召身上胎记颜色要淡上许多,那是因为染料会随着时间慢慢变淡的缘故。”

    赵尚书的嚣张气焰忽地有了一瞬间的凝滞,然后,他冷冰冰的看了方御史一眼,无喜无悲的应一声,“哦,是这样啊。这是蔡氏的事,与我有何相干。”

    即便蔡氏当堂承认与赵尚书私情,还说出赵尚书左胳膊上的牙印来历,然后亮出自己右胳膊上的牙印来佐证两人私情,赵尚书仍是不认。

    荣烺听的肉麻的不行,她摸摸胳膊说,“你俩这互啃牙印也没啥用啊。赵尚书该娶大户娶大户,蔡氏你该找情夫找情夫。要我说,你俩不似情人,倒像志同道合的知己。虽说都不是什么好人,可在人品烂这上头,也算师出同门,棋逢对手了。”

    赵尚书毕竟还要点脸,静默无言。

    蔡氏不愧能戏耍利用赵尚书的女人,当下道,“其实不止牙印,我们还互赠过香袋发钗贴身小衣,小物件儿多了,民妇收了一箱子。当时民妇还割指滴血,让赵郎一样将血滴入酒杯,同饮交杯盏。

    只是他既不把我放心上,我自要收些利息的。”

    “你也是,凭你的才智,何必与这负心汉较劲,自己另找个一心一意的男子岂不好。”荣烺挺善良的劝蔡氏说。

    蔡氏冷笑,“这位贵人娘娘,您说的轻巧,我又不似您天生好命高高在上。一心一意的男子?连我家门房外头都有仨相好!

    当年我与赵郎好时,他不过破落户,是我父亲拿银子供他读书进学。他秋举得中,我父就想先为我们办亲事,他就以要认真功读再三拖延,我一眼就看出他那点鬼心思。jg

    这样的男人,给我我也看不上!

    他只觉自己天下第一聪明,天下第一招人疼,兴许这些蠢男人都这样想。既如此,何不将计就计,还做什么夫人太太正室偏房,欺骗他们利用他们同时与他们合作,只管拿银子说话就行了。

    只要有钱有势,年轻俊美的男子要多少有多少,难道我放着漂亮知趣的小伙子不喜欢,还会喜欢这种糟老头子不成?

    也只有男人才自负女人非他们不可,哼!

    真是可笑!

    殊不知我乐得不必与他结为婚姻,不必操劳他的内眷家小,更不必伺候他那贪鄙无耻的老娘!

    想来帝都大小姐手段好,没个一二年就把那老婆子打发回开封老家了!

    赵郎啊赵郎,你聪明一世,被我所用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