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迪厅
叶辰终归是个笨嘴拙舌的人，在诡辩上根本执不过林梦泽。更何况这次林梦泽目的确切，意志坚定，并且说出的话格外有道理。 哪怕已经多年没有正式参加任务，身体情况也大不如前，但他也从没闲着，经常私自调查，无论是意识还是作为卧底最重要的演技都丝毫没有褪色。作为最后的挣扎，叶辰不得不动用队内规定尝试阻止林梦泽，虽然是去夜店，但毕竟是列入待观察的可疑地点，怎么能带无关人员入场呢？ 林梦泽听完，不怀好意地笑笑：“叶警官，请问那家迪厅是公共场所吗？” “是啊，怎么了？” “既然是公共场所，那你没理由拦着我不让去对吧？” “少来这套，你不能单独行动。” “哪有单独行动，你这不是也要去吗？我们的目的地碰巧相同，你去执行你的任务，我自己玩我的，只要不离开你的视线就可以对吧？” 叶辰吼道：“你这是钻空子！” “至少逻辑上说得通，要么你想办法反驳我啊？”林梦泽此刻已经穿好了裤子，他眉角微挑，朝叶辰抛了个要命的飞眼，“当然啦，你也可以不讲道理，直接用手铐把我锁家里。或者……” 面对林梦泽的淡笑，叶辰打了个寒噤。 “或者，你再努把力，把我操到下不来床也行。” 叶辰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行了，快点帮我把扣子系好，不然你同事要催了。还是你想让我露着身上的吻痕出门？” “……” “等会你要开车的吧？我不想坐地铁。” “……” 叶辰欲言又止，欲哭无泪，只得乖乖听命。 入夜后有些多云，夜风微寒，并不适宜在外逗留过久，人们从写字楼里鱼贯走出来，匆忙踏上归家路。城市在秋风中萧条没落，虹光路却仿佛一片不受干扰的世外桃源，永远灯火辉煌，永远川流不息，莺歌燕舞，喧嚣永不落幕。 万魔殿正是这片霓虹欲海中最浮夸张扬的一艘巨轮。 夜巡小组按照约定装成一起出门找乐子的狐朋狗友在迪厅不远处的酒吧门口碰面。虽然林梦泽化过妆，许晓晓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除了她一脸复杂外，剩下三个男人紧盯着分队长叶辰，还有紧跟在他身旁的美青年，一时间不知道该先问什么是好。 “这、这位是……” 叶辰吞吞吐吐，想破脑门子也没想好给林梦泽安插怎样的头衔好，干脆破罐破摔，朝许晓晓投去求助的目光。 许晓晓甩回去一个白眼，不情不愿地救场：“这是局里安排的线人，据说是夜店大咖，来帮个忙。不过这人人品堪忧，你们别太相信他，更别把情报告诉他。” 情报分析员吴迪最先察觉到异常，他皱着眉审视林梦泽，问道：“线人？哪来的线人，我怎么没听说过？” 尽管被当作可疑人员对待，林梦泽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不悦，反而主动走上前，笑脸盈盈地向吴迪伸出手：“这是临时决定，没能提前和各位打招呼，真是抱歉。” “就算是临时决定也……” 吴迪的质疑引起另外两名小组成员的警惕，他们扫视着林梦泽，眉眼中露出不信任的气息。 “行啦行啦，这小子会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活动，出了事我负责，你们不用瞎操闲心！”眼看对内氛围越来越紧张，叶辰立即动用分队长权限强行打破僵局，把众人的注意力扯回任务上，“许晓晓，你刚认识的那个朋友什么时候来？” “刚才联系我，马上就到。” “你跟她说要带多朋友了吗？” “说了，她说人多热闹，完全不介意。” “那就行。”叶辰点点头，煞有介事地端起小队长的架子，开始向手下四个兵发号施令，“吴迪，你去车里等着，如果出了意外负责接应和叫外援。雷雨华和丁鸿你俩和上次一样，只在迪厅外面收集情报，就算遇到了也装作不认识我们。我还有这个男人和许晓晓一起去VIP厅看看。” “明白。” 领到各自的任务后大家原地解散，该排队的排队，该回车里的回车里，剩下另外三个人在原地等待。为防止发生不必要的矛盾，叶辰插在林梦泽和许晓晓中间，尽管谁都没说话，他依旧感觉浑身不自在，好像冷风穿透了衣裤和皮肉，钻进骨头和血管里，几乎要把骨髓都冻结。 早知如此，真还不如用手铐把林梦泽绑在家里了…… 正当叶辰搜刮心思思考如何打破窘境时，许晓晓接了个电话。她与电话对面快速寒暄了几句，很快就结束了通话，朝身旁两个男人瞥了一眼：“人来了。” 叶辰顿时严肃起来：“随机应变，一定注意安全。” 许晓晓认识的新朋友正是之前在蓝翼酒吧喝酒的蕾丝，自称名叫莉莎。她同样带了些朋友，有男有女，大部分和叶辰一样都是酒吧的常客。大家对彼此多少有些印象，年龄相仿，报上假名打完招呼后很快就开始称兄道弟。其中有几个人对长相俊秀的林梦泽表现出格外的兴趣，叶辰立刻表明两人之间的情侣关系，换来艳羡的侧目与几声叹息。 莉莎简单清点过人数，确认全员都到齐后一招手，一班人便热热闹闹向万魔殿走去，越过普通排队的人群，通过VIP通道，很快就进入了建筑内部。 如果这世上真有一个地方可以像深海龙宫一样让人忘却时间，奢靡度日的话，夜店这种娱乐场所必将榜上有名。只要踏入万魔殿，全部的注意力就会被过于嘈杂凌乱的音乐和霓虹灯吸引，忘记夜晚，融入舞动、欢笑的人海中。 进入VIP房间之前要接受严格的安检，不巧的是安检仪器好像出了故障此刻正在紧急抢修，一群人只好排着队，边聊天边等待。 尽管时常光顾酒吧，叶辰却从未来过这种场合，耳朵在超高分贝的声音摧残下嗡嗡作响，不一会就觉得头昏脑涨，完全无法思考。林梦泽看上去似乎很熟悉这样的场合，他一手挎着叶辰，一手插兜，有一搭没一搭地附和着新朋友，眼睛却始终逡巡着四周，注视着来往影影绰绰的人潮，神情中带着些与喧嚣格格不入的冷漠。 叶辰花了老半天才适应迪厅的吵闹，听觉堪堪恢复后，他凑到林梦泽耳畔问：“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目前看上去就是家生意很好的普通迪厅。”林梦泽回答道，在这里交流根本不需要压低音量，这让他俩看上去比往常还要自然。 “再多观察。” “放心，我……” 话刚过半，林梦泽浑身一凛，他立刻伸手拽住叶辰的领子，强迫他弯腰和自己接吻。唇瓣和舌头在混乱的光影下纠缠，旁人看来只是情侣间一枚持续时间过长的深吻，没人能注意到林梦泽的嘴唇趁着喘息的空隙快速煽合，一句轻到难以听闻的话语传到叶辰耳畔。 “叶辰，你的6点方向，有两个人在盯着我。” 叶辰强迫自己在纵情深吻中保持清醒：“什么人，认出你了吗？” “应该没有，他俩看上去很困惑，这会已经转而看向其他方向了。” “是服务生还是顾客？” “不清楚，没看清着装。” “保持谨慎，千万别离开我的视线。” “明白了，你稍微帮我挡一下那个方向。” “好。” 两人刚结束如胶似漆的接吻，便注意到一起排队的朋友们正凝视着他们，又是起哄又是吹哨。“小两口关系不错啊。”发出感叹的是方才对林梦泽表现出兴趣的金发男人，他看着林梦泽，语气听上去有点发酸，“怎么，第一次来这种场合？还缩在自己男朋友怀里，真可爱啊。” 林梦泽自如地摆出假笑，附和道：“是啊，第一次来不习惯。而且刚才好像有人一直在盯着我看。” “哈哈，你长得这么漂亮，不怪别人多看几眼！” “不要开这种玩笑啦……” “我才没有开玩笑！”金发男人贴上来，根本不把叶辰的黑脸放在眼里，握住林梦泽的手，意味深长地挠了挠掌心，“你要是厌倦了这个不解风情的傻大个，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叶辰把林梦泽拽到怀里，如领地受到威胁的猛兽般瞪视着男人：“不劳你费心！” “哎呀，独占欲好强，真可怕真可怕……”金发男人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讪笑着退回最初的位置，最后还明目张胆地朝林梦泽抛了飞吻。 叶辰当场炸毛了。 “可恶，早知道不带你来了……”叶辰弯下腰，闹脾气一样把整张脸埋进男友的颈窝里蹭，还张嘴轻咬了几下。 林梦泽被头发蹭得发痒，笑着问：“吃醋了？” 叶辰理直气壮：“嗯！” “我有那么惹眼吗？” “有！” 不是叶辰情人眼里出西施，是林梦泽的容貌确实出众。和迪厅里其他刻意打扮过的客人不同，林梦泽只穿了件贴身黑衬衣和牛仔裤，消瘦而坚韧的身材尽显无余。 叶辰原本把扣子系到了头，林梦泽自己解开了两个，露出凌冽的锁骨，下巴和脖子的结合处完美贴合，没有赘肉的粘着，线条流畅光洁，让叶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留下记号的冲动。 “以后绝对不许你独自来这种场合……” “好啦好啦。” “酒吧也不许再自己去了！” “不去不去。”林梦泽敷衍地给叶辰顺顺毛，安抚道：“如果不是有目的，我才不会闲着没事去泡吧呢。” 嗯？叶辰愣了一瞬，猛然想起两人在酒吧初识的画面，疑问从心底缓缓升起。 难道……林梦泽那晚出现在酒吧，也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吗？ 叶辰刚想追问，人群发出一阵欢呼，等候进入VIP房间的队伍开始移动，看来安检装置终于修好了，他只好暂时放下疑问，准备等任务结束后再仔细向林梦泽询问原委。 人潮涌动，两人被推搡着前进。周围的人太多，环境太嘈杂，叶辰本能地握紧林梦泽的手。这一次，无论多猛烈的风暴，多汹涌的怒涛，都不能再冲散他们。 没人注意到，方才那双凝视着林梦泽的眼睛越过汹涌人海，再次汇集到他和叶辰身上，目送他们走进金碧辉煌的大门，踏入凶险与诱惑并存的魔窟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