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梦境
嘴硬归嘴硬，叶辰到最后还是没有去找林梦泽问个究竟。 主要是因为他最近实在太忙，每天在市局忙前忙后不说，下班后也不能休息，还得继续去虹光路调查。等到回家时体力已经被全部榨干，别说费心思琢磨林梦泽的真实想法，他已经连吃啥都不想自己思考，连续在家门口的苍蝇馆子吃了一周，差点和店老板混成挚友。 更别说执行任务时还要面对许晓晓意味深长地注视和阴阳怪气的询问，不生气也要身心俱疲。 反正没有分手，等闲下来好好问也来得及…… 叶辰趴在床上，尽管已经困得眼皮打架，对异地恋人的思念还是占了上风。距离上次跟林梦泽交谈已经过去了一周，这期间叶辰虽然打过几次电话，但都无人接听，微信消息也还是简单一个“嗯”字，不知道是太忙了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叶辰实在过于想念林梦泽，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掏出手机准备碰碰运气，哪怕闲聊不了几句，光是听听他的声音就足以抚慰他疲惫不堪的心灵。 电话的嘟嘟声带来的空虚持续了长达30秒，直到自动切断也无人接听。叶辰看了眼时间，刚9点半，而且还是周六的9点半，离睡觉还早着呢。叶辰盯着手机屏幕上林梦泽发呆，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许多猜测。 这个时间，他可能在洗澡？或者在做什么不方便接电话的事？或者干脆手机开成了静音或者震动？他一直讨厌来电铃声，觉得吵耳，嗯，一定是这样…… 于是，叶辰等了半小时，草草吃过从楼下小店打包的晚饭后又拨了两遍，依旧无人接听。 上班的疲惫和恋人不接电话的失落感一齐爆发，令叶辰无可抑制地烦躁起来，加上林梦泽身份特殊，又总是给自己惹事，让他不免担心起他的安慰。叶辰一遍一遍地拨电话，魔怔了一样盯着巴掌大的荧光屏幕。嘟嘟的声响在房间里长久回荡，有种近乎崩溃的歇斯底里，却始终无人应答。时间缓慢流逝，直到接近午夜，嘟嘟声才戛然而止，电话终于拨通了。 “喂？” 林梦泽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慵懒，俏皮，与记忆中如出一辙。恋人久违的声音并没有缓解叶辰烦躁的心情，最初心底的期待荡然无存。此时的他怒火中烧，紧紧闭合的嘴唇早已僵硬，半个字都吐不出。 几秒后，林梦泽的声音再次响起：“阿辰吗，是你吗？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某人一晚上都不接电话。”叶辰不悦地反问回去，嗓音发哑，鼻子也有些酸。 听筒对面安静了片刻，估计是看到了无数个未接电话，林梦泽含含糊糊地道歉：“抱歉，我今晚很累，洗过澡就睡着了，手机开了静音什么都没听到。” “我怎么不记得你这么容易困，以前不是怎么也睡不好吗？” 林梦泽不以为然地打了个哈欠，说：“不是某人让我好好吃药吗？那个破药吃完后好困，比安眠药还强力。” 叶辰刚想继续盘问下去，隐约中听到有男人的声音从林梦泽那边传来。男人说话的音量很小，听上去又柔又轻，简直像调情一下。这声音如细针般一下下扎进叶辰的耳朵里，他原本就紧绷的神经当场就断了。“你和谁在一起吗？徐涉？还是其他人？”叶辰质问道，音调很难听。 显然林梦泽被他审讯犯人般的态度惹恼了，他半天没说话，过了一会，男人的声音消失了。 “干什么，还不许人看个电视？”他用同样糟糕的态度反问，“叶警官，你最近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还是说你担心我从路上拐男人回家？” “明明是你不接电话在先……” “我都说了我在睡觉，难道你想让我停药？” “不仅是今天，之前也经常不接我电话……” “你说中午那几次吗？那会我在工作。这次找的工作特别忙，中午也闲不下来，简直是地狱。” 叶辰不相信地撇嘴：“明明之前你还说如果工作太累就要做家里蹲……” “没办法，徐涉给找的，不好推脱。” “那你好歹之后回个短信给我说明一下情况啊！总不可能连发短信的时间都没有吧？” 叶辰吼道，情绪愈发激动起来。他明白林梦泽一定有许多不能接电话的理由，相信他不会随便出轨，也知道他没有发短信的习惯。叶辰都什么都清楚，但他还是希望林梦泽可以多挪出些心思放在自己身上，毕竟他们是恋人，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林梦泽本以为方才的都是日常交流，根本没料到叶辰会突然爆发，他愣了一瞬，软下态度安慰道：“阿辰，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听徐涉说你最近工作很忙，还要出任务，反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急事，随便打电话发短信给你有可能会打扰你的工作，我就没有回复。出任务的时候还是不要三心二意，不然容易出事。” “明明是你有错在先，怎么还教育起我了……”叶辰撇撇嘴，原本还占理，现在完全是在无理取闹，“我懂了，你现在有徐哥陪着，就算我不在也没关系对吧？” “什么意思？”林梦泽的语气一下子变了，变得冰冷疏离，“你在怀疑我？” 叶辰平常并不愿意把话说得很绝，但此刻他却怒火中烧，忍不住把压在心底的怨言一股脑全倒了出去：“既然不想让我怀疑你，就主动多和我说说话啊。说到底，你为什么这么讨厌被质疑？难道是自认为心胸坦荡不应该被怀疑？如果你坦坦荡荡，又为什么要反感？说到底，你自己不说，怎么能怪我……” “谁允许你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的！”林梦泽根本不等叶辰说完，咆哮着打断了他的话，“你竟然因为我不回电话，因为电视里男人的声音就怀疑我。叶辰，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我并不想怀疑你！”叶辰当场就慌了，急忙开始解释，“你不联系我我就会瞎想啊！我怕你出事，想要关心一下你的情况，也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我，我只是想更加了解你……” “呸，你管这叫关心？你管这叫想要了解我？我明白了叶警官，你是希望我无时无刻不跟在你身后，你在哪我就在哪，做什么事都要先给你报告，获得批准才能行动，对不对？” “我没有这个意思……” 林梦泽哼了一声：“行，那请你解释解释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既然咱俩是恋人，就应该……” “哦？原来你还觉得我们是恋人啊。”林梦泽冷笑一声，“如果连对彼此的信任都没有，那我们还是不要继续谈了，没什么意思。” 等等？叶辰当场便失去了思考能力，他的颅骨里卡着石头，脑子完全不转了。他不敢动，不敢张嘴，浑身都在战栗，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林梦泽可以轻而易举就提出要结束他们的关系。难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就连一丁点感情基础也没有吗？一同在涟洋市度过的生活算什么？那些夜晚的秘密和不经意中露出的孤独和依恋又算什么？ “不，我并没有和你分手的意思，我只是想确认你说的都是事实……我……” 林梦泽的语气依旧冰冷，寒气穿透电话线，冻结了叶辰的心：“我说的全是真的，你不信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信，我信还不行吗……” “别，我这种人不需要你勉强。” “梦泽！” “叶警官，就这样吧。”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我、我，我可以去当面和你道歉，我想见你。” “随便你，反正你有我的地址，你想来我也拦不住。。” “梦泽，别这样！” “挂了，再见。” 不给叶辰挽留的机会，林梦泽干脆地挂断电话，留下叶辰一个人手足无措地听着听筒里的忙音。他愣了好久的神，心情如打翻的调色盘般乱作一团。稍微整理了下心情，他重新拨通林梦泽的号码，嘟嘟响了两声后被挂断了，再打过去手机干脆关机了。 “妈的，这个混蛋……”他暗暗骂了一句，把手机重重扔到床上后抄起枕头当沙袋出气，打累了便倒在床上，呼呼睡到了天亮。 大概是身心俱疲，本以为会失眠的夜晚，叶辰却意外的睡得很沉。在睡神的拥抱下，叶辰陷入了一场梦幻悠远的梦境。在梦里，他化身英勇善战的大英雄，却并不像传统的英雄那样为世界而战。他手持斩铁利刃，把挡在面前的敌人和困难悉数击败，不辞万里赶到遥远的边陲之地，亲手将囚禁在牢笼中的林梦泽解救出来。 他们趁着夜色，躲开众人的耳目，一同跳上不知去往何方的马车。全世界的人都在寻找英雄的踪影，但就连身为英雄的叶辰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此刻在哪，又将前往何方。他只是紧紧牵着林梦泽的手，不断向前。他们可以登上高空，追寻太阳、月亮，最终留在一个没有恩怨与职责的世外桃源，在那里幸福地安度晚年，直到永远…… 梦里有多美满，现实就有多残酷。做了一晚美梦醒来的叶辰已经基本忘光了昨晚的怨愤，他抻了个懒腰，看了看时间，刚过10点，林梦泽肯定也醒了。他翻出手机，正准备打个电话回去道歉，电话不行他就一路跪到林梦泽所在的城市求饶，只要有心，总是有办法的。 不等叶辰动手，手机屏幕骤然点亮，来电显示赫然写着林梦泽的名字。叶辰内心狂喜，想都没想便接通了电话。 ”喂，梦泽，我……” “梦泽个鬼。”出乎意料地，徐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这个混小子，不是你对象就不接电话是吧？” 叶辰一愣：“徐哥？怎么是你，什么事？” “林梦泽失踪了” “什么！”叶辰惊得整个人都清醒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失踪？怎么回事，他去哪了！” “你别激动，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徐涉语气沉重，隔着电话线都能感觉到他的疲惫，“不对，准确来讲应该是离家出走了，他留了字条，上面写着‘不要来找我’。我昨晚听到那小子给你打电话，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昨晚……”叶辰呷呷嘴，想起昨晚和林梦泽的争吵，一种无助而委屈的感情涌上心头，“我俩，吵了一架……” “详细说说。” 叶辰不情不愿地把前夜吵架的来龙去脉告诉徐涉，对方沉默着听完，重重地叹了口气。叶辰自知有错，又心虚又心慌：“徐哥你别担心，我一定能把人找到，我……” “算了吧。”徐涉厉声呵道，“林梦泽的事以后不用你操心。” “徐哥，我……” “你什么你？就算你不信任我的人品，也应该相信自己的恋人吧？他每天都在积极治疗，好好上班，他的努力到底是为了谁？林梦泽以前确实遇到了些不方便告诉人的事，他现在已经在逐渐敞开心扉，你可倒好……唉……” “是我错了，我不该……” “阿辰，你如果不信任他就别轻易说自己爱他，我能做得比你更好。” “……” “早知道我就不让给你了。” “徐哥，我……” “行了，我还有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徐哥！” 嘟嘟…… 一切都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