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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非讨厌虚伪和道貌岸然。

    他喜欢直来直去的决定胜负。

    他幼时父母离异,季牧彦工作繁忙,家中只有保姆,季非从小就养成了独立自主的性格。对于季牧彦的感情生活他不感兴趣,也不反对父亲再寻伴侣,季牧彦曾交往过两三个男女朋友,最后都无疾而终。

    当季非得知季牧彦要与梁安结婚的消息时,他感到很不可思议。

    如今社会同性结婚不是什么新鲜事,可季牧彦与梁安并没有谈过恋爱,就直接跨越至婚礼。

    通过自己的圈子他了解到梁家的企业出了经济问题,新掌权人梁择入狱,梁家急需通过一场商业联姻来救梁择。梁安,梁家的第二个儿子,就是他们抛出的棋子。

    然而四十岁的季牧彦可不会任人摆布,季牧彦的公司也处于绝对强势的地位,季非去质问季牧彦,得到的回答是:“梁安他很可怜。”

    可怜,是装可怜吧。

    这是季非对梁安的最初印象。

    在婚礼上他第一次见到梁安,只觉得这个比他大八岁的青年还没有那个叫梁语的双胞胎弟弟长得好看,顶多算容貌清秀。不知季牧彦是怎么被他迷住心窍。

    而且他能感觉到梁安不爱季牧彦。

    出于对父亲的维护,他刻意用很糟糕的态度去对待梁安。

    梁安和他说话,他假装听不见,梁安向他示好,他就板着脸。后来梁安放弃了,他又故意去招惹梁安,说一些讥讽带刺的话,想要激怒梁安。

    可梁安从来没对他发过脾气,也没有向季牧彦告过状。

    梁安好像有一个自己的小结界,在那个结界里,没有人能影响得了他。他是季牧彦的合法伴侣,却依然穿着廉价的衣服,每天坐地铁,去做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

    除了让梁择的刑期减少,梁安没有从季牧彦这里得到什么物质或名利上的加成。

    随着时间的流逝,季非越来越多地看到梁安对季牧彦流露出仰慕的、依赖的情绪,他和季牧彦在一起时产生的和谐氛围,让这个以前空阔寂寞的大宅,也染上了一种叫家的味道。

    季非似乎有一点点理解了季牧彦曾对他说过的话:“梁安是个适合过日子的人。”

    梁安生病晕倒在他面前,着实把季非吓到了。

    他想,要不算了,继续下去反而越发显得自己像个幼稚的小孩。

    他决定试着接受梁安,与梁安和平相处。

    篮球赛结束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去看梁安的位置,看到的却是梁安匆匆离去的背影,说实话当时涌上来的失落情绪甚至压住了胜利的喜悦,可梁安不该是这样的,于是他跟出去一探究竟,只见梁安脸色苍白地上了一辆出租车。

    季非以为梁安又病了,他不假思索地叫了一辆车,跟在梁安车后,没想到梁安去的地方是xx酒店,这个酒店季非曾和朋友们来开过派对。

    他随即生出一个稀奇古怪的想法:莫非梁安是趁着季牧彦出差来这里和别人幽会?

    这里的确是个幽会胜地,可季非的怀疑对象搞错了,那个人不是梁安,而是本该在N城的他的父亲季牧彦。

    原来真正虚伪和道貌岸然的人,是季牧彦。

    季非不忍心去看梁安失魂落魄的脸,他用了些力气把梁安的手从电梯按键处拿下来,手心触到一片潮湿,是梁安的泪水。

    然后他掏出一张黑色卡片,在墙壁上刷了一下,按键灯亮起,电梯门打开了。

    他带着梁安进入电梯,一直没有松开他的手。

    梁安眼神空洞地望着他,对于季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没有丝毫反应。

    “我……房卡是我朋友的,我们之前来这个酒店开派对,卡在我这里还没还给他。”季非低声解释,“你别误会,我真的不知道……季牧彦他……”

    季非知道现在说什么梁安都听不进去,他比梁安还不相信季牧彦会出轨,可事实就在眼前,他和梁安都看到了。

    一转眼到达21层,走出电梯,是宽阔幽深的走廊和几十扇紧闭的大门。

    季非感觉到手里那只冰凉的比他小了一圈的手动了动。梁安喃喃地说:“季非,他是你爸爸……”

    虽然很难过,但梁安认为他与季牧彦之间的事,不该把季非牵扯进来。

    季非叹了口气:“正因为他是我爸……”

    他没有说下去,刚才看到梁安在候梯间手足无措的模样,他想起季牧彦在他们结婚前说的:“梁安他很可怜。”

    他很难描述清楚那一瞬间他从心底生出的一种想要保护眼前这个人的欲望。

    季牧彦,既然你可怜他,为什么还要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