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苦茶
四十九 出来时候已经不下雨了，地上还湿漉漉的，各种高处的东西还淅淅沥沥的往下滴清澈的雨水，空气豁然清爽了，还是闷的像在没有氧气的炉子里。 人群嚷嚷的什么都听不清，他看不见霍衍，算题算的脑子疼，他抬手揉太阳穴，瘦的有些不协调，冷冽的站在风中。他腿长，显得他更加清隽高俊。桃花眼里面颜色稍浅的眸子旁，白色的眼球都是可怖的血丝。 挺拔的像一棵屹立的松，叫人一眼就能望见他。 他寻，他找，什么都没有。 那个广场上没有霍衍的影子，什么都被冲刷的面目全非。 邵俊生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三个小时前两人甜蜜的地方，全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动，像个死人，冰凉的布满所有。 他猛然知道为什么这几天眼皮不停的跳，他后悔了，他想他怎么就能让他的宝贝一个人呆着呢，危险无时不刻的在威胁霍衍，外面世界里的人都是危险的，无一例外。 他怎么就能去考试让霍衍一个人在那里等他，是他等他才对啊，他知道的，所以他总是看着他，怕他趁他一不留神就丢了。 他丢了。 什么声音都没有，时间就是静止的，他与霍衍的距离依旧是遥远的，那看似亲密无间，深入骨骼，全部都是他的自以为是和恐恶的想象。 ＊ “我知道他这几年干了什么，他想做给我看，我知道。但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我也很忙，我没那个时间去跟他处理好父子关系，我知道这是我的错，我也表达不好我对他的关心和骄傲，也不知道怎样去保护他。” 霍衍先前还揣揣不安的，不过现在他才发觉，邵俊生的父亲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严肃，其实还是挺多愁的，比如愁他的儿子邵俊生。 他才知道邵俊生并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俊美少年，他家财万贯，父亲在这片地区的生气做的生龙活虎，已经是个让人羡慕的富二代了。 从前那看似草草掠过的小事，现在全部都涌到脑海里，那些他来不及注意的细节，都是天大的秘密。 “我说不出什么叫人开心的话，我只能在他背后保护他，可是这种保护，好像他更反感了。” “他初中干的那些事，我也只能托人去处理。我以为这样就好了，可是不是的，一直都不是的，已经来不及了，我没有办法弥补他的，我没有做好一个父亲该做的。” “当初准备上高中的时候，他死活都要去四中上，我搞不懂，但我只能顺着他的意。后来我才明白，他是为了你。”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对他来说肯定好的方面更多，我能知道他在跟你去了一个高中之后，一下子就收敛了，有了上进心。” “我不是传统形式的家长，他喜欢谁我肯定百分百支持，我也一直没说过他什么。我想他应该跟你说过我和他母亲的事，所以我也希望他能找一个合心意的孩子……” “不过，我没想到，你们还是出格了。” ＊ 邵俊生才知道他真正害怕的时候是这样安静的，没有歇斯底里的吼叫，也没有撒泼滚打的发疯，只是全身都冰凉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像是没了神智，死了一般。 为什么呢，他早该想到的，他真是蠢，邵英华那样古板的人，怎么能接受一个这样的人跟他在一起，还弄怀孕了。 他的躯壳发出铁锈的“咯吱”声，单薄的背弯下来，再慢慢蹲在地上，像没有生机的机械。这次不是为了亲吻霍衍而弯腰，是他终于站不住了，撑不起来，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 只是本能的缩在地上，可是四面八方都朝他毫不留情的吹冷风，要把他腐蚀，再随风消逝。 ＊ 霍衍看着邵俊生走进考场，他再望的时候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人影了，他还没来得及懊恼自己多疑，肩就被人拍了一下，“喂，你是霍衍吧，”他很笃定似的，并不等他回答就继续说，“有空跟我去见个人吗？”他是个中年人，声色很沉，“跟邵俊生有关。” 他偏偏就在意了有邵俊生的那句，引他上钩，他还精准的咬住锋利的钩子，把他划的都是血，“谁？” “邵俊生的父亲。”把他的身体戳穿，逃无可逃。 邵俊生跟他的父亲最多只有三分像，邵俊生长的算柔美，白嫩的脸和眼睛，以及尖瘦的下巴都很像女人，嘴唇也不像正常男生那样薄薄的，反而也像女人那样丰盈。跟父亲像的，最明显的就是那个高挺的鼻子。 他把父母好看的地方都遗传下来了，也怪不得邵俊生之前说他母亲长得很好看。 虽然跟父亲长得不太像，但心里还都挺胆小的。邵俊生随他爹了，脑子好，固执，邵英华把他当发泄桶一样，能一口气跟他说这么多话，而这些话却不敢跟邵俊生说。 都只默默付出。 他也绝对是知道了邵俊生这三个小时不可能再一直呆在他身边，知道那些事后，下定决心要跟他聊聊了。 既然愿意聊，那肯定是同意的。 “高三了，想好怎么走以后了吗？”邵英华自顾自的沏茶，淡色的茶水在小巧的瓷碗里，飘出淡淡的茶香。仿佛并没有想要霍衍的回答，他给霍衍一碗，悠然的放在他面前，抬手示意他，“尝尝。” 霍衍将信将疑，端起来抿了一口，瞬间把眉间皱成川字，苦的他舌头都麻了，他放下小碗，努力保持好面目表情，偏过头过味。 邵英华把自己那小碗一口喝光，明知故问，“苦？” 霍衍点点头。 邵英华得逞的笑了，嘴角压都压不下去，“苦就别喝了。” 霍衍简直觉得邵俊生的性格真是随了他爸，恶趣味怎么都这么低幼？！喂，你今年最起码有四十岁了吧？！他这么想，下意识瞪了一眼邵英华以示警告，自己都没发觉。 邵英华立马转移话题，“怀孕有多久了？” 霍衍诧异的看他，“你……” 他笑，“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四个月左右。” 邵英华基不可察的紧张，“想要吗？” 霍衍在他面前都不敢怎么说话，但还是觉得邵俊生他爸真是个奇怪的人，这番对话也奇怪的很，他还是点点头。 邵英华了然，外头的门就被敲响了，他习以为常的，“进。” 来人走路都没有声音，拿着邵英华的手机放在他耳边，轻声道，“少爷。” 邵英华明显慌了一下，叫那人出去，看了霍衍一眼寻求安慰，结果什么都没有，他只能还像从前那样壮胆子，凶巴巴的语气，“干什么？” 邵俊生的声音小的快跟电流音融为一体，什么温度都没有，“他人呢。” 邵英华抬腕看了眼时间，慌的手心冒汗，装听不懂，“你说谁？” 那边不说话了，只有偶尔有风吹的声音刮进麦克风。 邵英华扛不住他，还是说了地址，然后那边就立马挂掉了。他懵了一瞬，立马把手机放进衣服里，站了起来，慌里慌张的跟霍衍说，“你就呆在这，阿生一会就过来了。”他又看了眼这个房间，带着复杂的神色，最终还是出去了。